來人是顧氏，她的聲音如人一般低沈，她眼角餘光掃了一眼站在落雪凝身旁的夏青嬋。

分明只是淡漠的一眼，卻是叫夏青嬋緊張的垂了下頭，順著落雪凝的視線望過去，還能看見夏青嬋的手指緊緊的貼著身體，這分明是極度的害怕。

落雪凝不解，夏青嬋是顧氏的外甥女，是顧氏妹妹的女兒，因為顧家是將門，家族內幾乎都是男丁，夏青嬋父母早亡之後，孤苦無依，不敢去投奔顧家，反倒是來投奔了丞相府。

顧氏平常，對於顧青嬋還算不錯，至少，表面上的功夫是做的不錯的。

既然如此，兩人本是親人，夏青嬋此時看到顧氏的這個表情，就是耐人尋味了。

而且這個顧氏，雖然一直端著面容，但是，她看向葉姨娘的那一個眼神，分明是藏著恨意的。

落雪凝不明白，明明自己的姨娘才是最為可憐的那一個，她顧氏一個有權有勢的丞相夫人，能恨一個瘋子什麽，是還覺得自己的姨娘不夠慘嘛。

唉，所以說，這古代的女人啊，就是閑的慌，才會恨這個恨那個的，要是讓這個顧氏適應一下現代快節奏的生活，保管她不會閑到去嫉妒一個瘋子。

落雪凝迎上顧氏的目光：“母親，您為何要抓我的姨娘？”

淡淡的語氣，一如往常的落雪凝，卻是透出了幾分與往常不同的睿智與堅定，顧氏楞了下神，眼神在洛雪凝的身上一掃，眸中閃過一抹譏誚。

“她傷了府中的下人，所有人都看到了，我們丞相府不能再包庇她了。”

就算是丞相來了，也護不了她。

這葉姨娘一直以來都被顧丞相護的好好的，她想對付她，卻是幾次而不得，這一次，她就是要當著這麽多京城上層女眷的面，揭穿葉姨娘是一個肆意妄殺的瘋子，這一次，看顧丞相還怎麽護她。

“女兒，娘親沒有害人，娘親不敢害人啊。”

葉姨娘此時已經半縮著身子，她擡起頭，可憐巴巴的看著落雪凝，眼中滿是真誠，她很是害怕，但是對於落雪凝卻是十分的依賴。

落雪凝安撫著葉姨娘，冷眼掃過顧氏那一張淡漠的臉：“母親，我姨娘不過是教訓一下府中不聽話的下人罷了，母親何必如此大動幹戈，傷了府內的和氣？”

落雪凝輕描淡寫一句話，就讓顧氏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，感情，在落雪凝嘴中，反倒是她這個當家主母小題大做了。

顧氏斜瞟了一眼落雪凝，輕垂了眼瞼，那表情，依然淡漠，叫人高不可攀。

落雪凝無謂的笑笑，顧氏的微表情，透露出她對於自己的鄙夷。

“你說的沒錯，你姨娘教訓下人，我的確管不到，但是，你爹一直教育我們，要仁義，要寬厚，我平常也是這樣要求你們的，但是，你姨娘這一次的確是做的太過了，你也知道，你姨娘精神不太好，這一次，她任意傷的只是府中的下人，那下一次，她要是出去傷人，那豈不就成了我們丞相府的過失了，所以，母親斷然饒不得她。”

落雪凝聽著這一段話，心內只剩了冷笑，什麽叫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，這個顧氏就是這樣，自己要對付葉姨娘，還要順帶誇讚一下自己如何賢良淑德。

真是可笑，她的姨娘，自從十年前患了瘋病之後，就沒有再出過府半步，她去哪裏傷外面的人？

而且，這十年來，落雪凝記得很清楚，葉姨娘雖然是有些神志不清，但是她一直被照顧的極好，並未曾傷害過別人。

與其說葉姨娘是瘋了，倒不如說她只是智商倒退到了孩童時代，但是那並不代表，顧氏就可以任意侮辱她的姨娘。

雖說，在外人看來，葉姨娘就是一個瘋子，即便是殺人這樣的罪名也可以推到她的身上。

可是，在落雪凝眼中，葉姨娘如今的作為分明是被冤枉的，落雪凝觀察了一番葉姨娘的作為，她幾乎可以斷定，葉姨娘不會偽裝。

“母親，這件事我們自會調查清楚，不妨，您帶我們去看看情況吧。”

落雪凝不能與顧氏硬碰硬，只能一步一步，洗脫葉姨娘的嫌疑。

顧氏冷冷的哼了聲，隨即在傭人的攙扶下，帶著落雪凝母女朝發生慘案的地方走去。

只見，青石板上面，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正捂著傷口，唉聲嘆氣，直叫的在場的幾位女眷聽著蹙眉。

而幾位女眷，也看到落雪凝與姨娘過來，嘴角同時露出一抹冷笑，隨即便尖聲尖氣的道。

“哎喲，這個丫頭可真是可憐啊，被一個瘋子捅了一刀，都躺在這兒哀嚎半天了呢。”

“是啊，你說，這偌大的丞相府怎麽能容忍一個瘋子在這裏撒野呢，依我說啊，要快些把這個瘋子趕出去，可別讓她敗壞了丞相府的名聲。”

落雪凝直接無視這幾位貴婦打扮的人，徑直走到那受傷的丫鬟面前，彎下身，檢查她的刀口。

“你，你幹什麽?”

那丫鬟白著一張臉，看著落雪凝的動作，突然就心生恐懼，她掙紮著，以手半撐著身子，動作緊繃，落雪凝淡淡瞥了丫鬟一眼，她很緊張。

“這傷口倒是不深，說說，葉姨娘是如何傷到你的？”

落雪凝語氣只是淡淡，但是不知為何，那丫鬟卻是覺得一股威壓撲面而來，這是第一次，她在落雪凝的身上，感受到如此的威壓，她的眼神，如同刀子，輕輕一瞟，就能看穿人的內心。

“是，葉姨娘是聽說四小姐你把夏小姐推下了池塘，就要跑去找四小姐，奴婢怕葉姨娘出事，就阻止葉姨娘，可葉姨娘卻突然抽出一把刀，將奴婢砍傷。”

丫鬟說的可憐兮兮，淚眼婆娑的模樣，不禁讓人同情，哪裏還有人在思考，這丫鬟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。

而落雪凝，卻是嗤笑了一聲，原來，這夏青嬋突然落水，還真不僅僅是想要對付自己，而是要以這件事來刺激葉姨娘發瘋，他們的目的，是設計葉姨娘，順便敗壞一下自己的名聲。真是，好一出腦洞大開的計謀啊。

然，落雪凝這一聲輕笑，卻是引得顧氏不悅。

“凝兒，這丫鬟是你的姨娘傷的，你不僅不安撫，還嘲笑於人，你這到底是跟誰學的規矩，我這些年是白教你了麽。”

顧氏就是顧氏，到了此時，還要來踩一腳落雪凝和她的瘋子母親，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啊。

“我的規矩跟誰學的，母親不是最清楚嗎？”

葉姨娘生病，落雪凝從小就是在落丞相的親自照顧下長大的。

落丞相有多偏愛落雪凝，顧氏心裏的刺就有多深，這落雪凝，分明就是在拿針紮著顧氏的心。

落雪凝語氣依舊淡淡，顧氏幾近發飆。

“落雪凝，我待你不薄。”

落雪凝狡黠的笑了，早知道提起落丞相相就能讓顧氏發飆，她剛才就懶得跟她廢話了。轉眸望向那個受傷的丫鬟，落雪凝直言。

“你在說謊。”

丫鬟的臉色白了，極不自然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，眼神躲閃的向著顧氏望了過去，這樣的微表情分明是心虛，落雪凝基本可以確定，這個丫鬟就是顧氏的人。

“四小姐，奴婢，沒有，說謊。”

丫鬟說話時，分明帶著心虛，落雪凝譏笑，就這點心理素質，還想著出來害人，是不是要多去學習幾年的微表情控制啊。

“凝兒，我知道你擔心你的姨娘，但是你也不能顛倒是非啊，這個丫鬟說的，那點不對，你說出個所以然來。”

顧氏眼眉一凝，這個詞，是她早就和這丫鬟串供的，旁人都沒有聽出不對，怎麽落雪凝就聽出來不對啊，她絕對是想強行洗白葉姨娘，真是不自量力。

落雪凝當然不能告訴他們，這個丫鬟的話語漏洞百出，雖然，她說的是挺像那麽一回事的，但是，就是太像一回事，才會讓她懷疑。

這個丫鬟若是真的為葉姨娘所傷，她在陳述這件事情的時候，心情肯定會有變化的，就跟人經歷一場動亂，再一次提起來時，依舊會有些驚惶未定。

這個丫鬟，受傷不過片刻，如何還能背句子一樣的將這麽一段驚心動魄的經歷平淡的說出來呢。

當然，落雪凝不能將這個分析直接告訴眾人，即便是在現代，犯罪心理的研究，也只能當做刑偵的輔助方式，並不能算上主流。

雖然，這些年，犯罪心理覺的研究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，很多的犯罪案例，也通過研究罪犯心理，對罪犯進行側寫，從而破獲案情，但，這依然不能改變，犯罪心理研究受冷落的局面。

因為，犯罪心理重視研究分析，而破案，需要的是明面上的證據。

在現代都是如此，在古代，就更不必說了，她必須得找出更為直觀的證據。

她眼神一瞟，眼神落在了丫鬟的刀口之上，忽然的，腦海中一道靈光閃爍，她想到要如何證明葉姨娘的清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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